【Yuri On Ice】[奧尤] Юрий ,Эрос,Алма-Ата(試閱)



[奧尤] Юрий ,Эрос,Алма-Ата




奧塔別克看著眼前的俄羅斯少年。
剛下飛機的尤里‧普利謝茨基拎著一個不大的運動包,身上套著一件連帽外套,看起來就像是臨時起意離家出走似的。實際上也相差不遠,奧塔別克收到尤里的聯絡時他人已經在阿拉木圖的機場,而在電話那頭不滿的抱怨之下,他才想起要登入一練習起來就拋諸腦後的通訊軟體去看來自俄羅斯選手宣布自己要來阿拉木圖找他的訊息。
不知道這次他的教練知不知道。
面對奧塔別克的注視,尤里嘖了一聲,「要繼續在這裡站著嗎?我肚子餓了。」


帶著餓得雙眼發綠的尤里到常去的餐廳吃了飯後,奧塔別克握著要丟給尤里的安全帽發了會呆。
去冰場嘛,現在少年組的選手正在訓練,去觀光嘛,市內開車能到的景點上回和上上回都帶尤里去過了,回自己住處嘛……現在還是大白天的,又不是賽季,連轉播節目都沒得看。再說若是花滑賽季,那他們也不會在這裡如此好整以暇。
所以他諮詢了下尤里的意見。
「這個嘛……我們在一起還能幹嘛。」尤里倒很直接乾脆,「去滑冰吧。」
最後奧塔別克帶尤里去的是間私人冰場,經營者與他很是熟悉,正好如今是淡季沒什麼客人,乾脆就為他們清了場。
他在場邊看著尤里認真地熱身、拉筋,換上冰鞋,在場內隨意滑行。
與三年前在大獎賽奪下金牌的身姿相比,如今的尤里不再是那個初入成人組,仍未長開,帶著中性妖精美貌的少年。他的四肢褪去了昔日的青澀纖細,顯得更是勻稱修長,渾身蘊藏著鋒銳無匹的爆發力與難以言說的美感。
只是……也帶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焦躁,彷彿湧動不休的岩漿,只要找到宣洩的出口,隨時可能突破地表噴薄而出。
他想起上個賽季尤里並沒能再度摘下獎牌。
即便如此,從尤里的教練到體壇評論家都仍對這名俄羅斯天才選手充滿信心,「尤里還年輕,欠缺的只是經驗,這季的表現也不算差,適度的挫折是成長的動力。」
只是同為選手的奧塔別克很清楚,尤里遭遇的不只是一次比賽的挫敗,而或許是他將要開始發光的滑冰生涯的一次危機。
花滑並非單純考驗選手技術層面的競賽,即便尤里有很好的資質和紮實的基本功,奪下金牌那次打破維克多紀錄的短節目和自由滑更證明了他能以極高的完成度詮釋那兩首恐怖的高難度編舞,但年輕的他還欠缺了一些經驗之外的東西,有些人稱之為感受性,也有人稱為天分,而這樣的缺陷在花滑界如今的傳說──同為俄籍的維克多‧尼基福羅夫重新以選手身分復出後更是明顯。
「奧塔別克。」尤里不知何時滑到了他面前,皺眉看著他。
「你記得三年前豬排飯在大獎賽時的短節目嗎?」
他點頭,那是和以往勝生勇利風格大相徑庭的表演,卻也幫助勝生得到了那次比賽的銀牌。
「我想試試看。」

*** 

尤里覺得自己有些力不從心是在預備這賽季的節目開始。
剛奪下世界金牌,下一個賽季維克多回來當選手,於是尤里再也沒能拿到第二面大獎賽金牌,尤里把這歸結於自己的表演風格太過接近,用維克多的說法就是「評審都膩啦」,於是和雅可夫與莉莉亞商量著換了曲風。他想起初入成人組時追到日本要維克多履行那個編舞的約定,然後和勝生勇利一起被維克多笑著評論「你們比自己想的還要沒有個性」那事。
然而這個決定進行得並不順利,時間彷彿又退回到他在日本向維克多學Agape那時候,明明每一個動作跳躍轉圈乃至呼吸都流暢無暇地跟上了,維克多卻還是雙手一攤把他丟到寺廟修行一樣。至少,在瀑布下他領悟了Agape,然而這次他連自己缺少什麼都不知道。
「這是你自己的戰鬥,尤拉奇卡。」莉莉亞連續七天對他的舞步搖頭,末了語重心長地說,「到了這個程度,我們能夠提供給你的幫助有限,到頭來你還是得靠自己突破這瓶頸。」
冰上的怪物初出茅廬,從不知道何謂不能超越的紀錄,更遑論不能克服的障礙,然而這回他都不禁有點心慌意亂。
為此尤里甚至找過維克多不恥下問,維克多笑嘻嘻地手抵嘴唇想了半天,直到被他戲稱為小貓的後輩都在眼前開始冒煙,才欠揍地說了一句:「哦,我認為是因為我的復出,讓尤里奧感覺到壓力了。」
他的師弟險些抬腳踹他,臉頰抽搐著擠出一句:「我可是一進成人組就打破了你的紀錄。」
「哦,我還會再創造新的紀錄,但小尤里奧,可別讓那成為你生涯的頂點啊。」
那時兩人在訓練場的一隅,不遠處是一票聚精會神訓練的選手,真想讓其他人也聽聽這傢伙的狂語,尤里想。
然而維克多又咧嘴靠近他,「有些話實在不知道該不該和未成年的小朋友說啊。」
「我成年了!」
「尤里奧對比賽的欲望很強烈,但是完全努力錯方向了呢。就像你想與勝利女神來一發,可不是把自己脫光光送上去就會得到女神的青睞啊。」
花滑界的現役傳奇完全沒有住口的意思。
「適度的回到內在也是很重要的呢,有時候你以為離目標遠了,反而正在蓄積靠得更近的能量,嗯,就像選手們在賽前不是都會禁慾嗎?啊,因為你還小又單身雅可夫大概沒跟你講,不過像我和勇利……」
「我不想聽啊啊啊不要把你跟豬排飯的事告訴我耳朵會壞掉啊啊啊!」
他的後輩準確地給了維克多一記飛踢,紅著耳根逃出了訓練場。

但是,維克多那番亂七八糟的話還是讓尤里想起了一些事。
那年維克多為「愛」這個主題編了兩支舞,分別給了自己和豬排飯,當時自己極力爭取Eros那首編曲,而勝生勇利也明顯地對性愛這個主題力不從心。而維克多也並非因為他們擅長其個一種主題就分配較棘手的主題給他們,事實上他們那一週為了完美詮釋維克多的編舞各自拚盡全力,到頭來他也就只能駕馭Agape,即便後來超越了維克多的紀錄,那也只是一半的維克多。
尤里不知道若是勝生勇利來滑Agape會變成什麼樣子,但他隱隱覺得這或許會是一個突破口,從當初沒有選擇的Eros開始,或許可以更靠近高處的維克多,領略當初沒有被自己領悟的另一種風格。
但直覺告訴他這件事即使向始作俑者請教也沒有用。他能夠完美做出維克多的曲目中所有高難度動作,一氣呵成,甚至比維克多這位高齡選手更加銳不可擋。
但那一點點微小的差異,足以成為天才和稍微璀璨的凡人之間最後的距離。
而他是要成為冰上永垂不朽的天才,還是終究沒能破繭而出就死去的小怪物?
尤里有些感謝這撞牆期來得這麼早,卻又覺得在這個年紀知道答案太過殘酷。
於是……他逃走了,留言給雅可夫之後便逃也似地來到了哈薩克。

音樂一下,歡愉輕快的曲風流洩在偌大的冰場中,比起Agape的空靈聖潔,Eros更為熱切狂野,當初他一聽就覺得自己會喜歡這首曲目。
但事實是……即便尤里看了不下數百次豬排飯在各站包括大獎賽時跳這支短節目的影片,每一個動作他閉著眼睛都能完成,然而實際滑出來,卻像當初被維克多趕到廟裡修行一樣,抓不到那種全心沉浸在表演中腦袋一片空白的狀態,卻搞不懂自己少了什麼。
奧塔別克面無表情地在場邊看著,光看他的表情尤里就知道自己又搞砸了。
他喘著氣,接過奧塔別克拋過來的水,懊惱地灌下好幾口,「難道要再去日本沖瀑布?」
奧塔別克搖頭。他們成為朋友這些年來有過很多交流,尤里總是愛傳訊給奧塔別克,有時候他懶得打字也會用視訊聊天,大多時候都是他說奧塔別克聽,螢幕上映出的也總是面前這張面無表情,看起來甚至有些嚴肅的臉。其他選手覺得奧塔別克拒人於千里之外,但只有尤里知道無論他是滔滔不絕的抱怨還是隨口講些蠢到不行的生活小事,奧塔別克一律有耐心聽,久了他就習慣一有空或心情不好就找奧塔別克,只要聽見螢幕那一端傳來的沉穩回應,就覺得世界上有這麼一個人真好。
「你別急。」奧塔別克說。
這三年來他長高了不少,但奧塔別克似乎也不曾停滯,兩人的視線堪堪平齊,他可以從對視裡看見哈薩克選手如刀般的眼神。
「連你也這樣說,可是我的時間不多了。」他挫敗地低吼,「不然你滑看看。」
奧塔別克依然有耐心地搖頭,「那和我的路線不一樣。」
太強人所難了。尤里頹然在他身邊坐下,「抱歉。」
音樂不知何時停止了,籠罩整個冰場的沉默中,奧塔別克忽然開口。
「為什麼來找我?」
「啊?」
「顯然你不想尋求編舞者本人的指導,而如果是需要一個天才來激勵你,俄羅斯就有一個傳奇不是嗎?」奧塔別克說,「我今年和你一樣,與獎牌擦身而過,而我甚至沒有你的教練瞭解你的每一個舞步和狀態。」
「你有。」尤里有些煩躁地打斷他,「因為我覺得你能懂。」
那些視訊對話可不只是單純排遣無聊,有時候他會傳一些練習時側錄的片段,奧塔別克也會回報他自己的練習錄像,他們輪流指出對方的不足之處,因為對方的一句讚美沾沾自喜,尤里也時常在網路上搜尋奧塔別克在國內的比賽影片,看到發呆出神熱血沸騰,他不相信奧塔別克沒有做過一樣的事。
「我們是朋友不是嗎?」
張牙舞爪的少年一開口就後悔了,深深覺得這藉口再爛不過,而奧塔別克紋絲不動,似乎和他一樣不滿意這答案。
於是他難得地垂下頭。
「我問過豬排飯,他當初把自己代入Eros的時候是怎麼想的。」

然後勝生勇利有些難為情地告訴他一個故事,一個女人與一個花心的男人周旋,調情和誘惑,最後被拋棄的故事。還有他在溫泉對決前一晚為了揣摩女性的動作而央求美奈子陪他熬夜的事。
俄羅斯少年愣了半晌,花了一段時間將之聯想到現在勝生勇利與維克多那如膠似漆的樣子,還有在西班牙的餐廳裡他們呆呆地就隨著披集拍手祝賀的對戒,破口大罵了幾句勇利聽不懂的粗話,然後奪門而逃。
他既覺得當初維克多的分配真是不安好心,但對自己來說又恰到好處。至少那個時候的自己不可能把Eros發揮得比勇利還好。

女人擁有顛倒眾生的魅力,和其他的庸脂俗粉都不一樣,即使最後男人拋棄了她,那些夜晚的熱情和歡愉都是真實存在的,女人的確盛開過,千真萬確那麼美麗那麼快樂過。
勇利遲疑著說,我覺得還是要從自己的經驗開始,才能把感情融入動作。尤里奧,就像你找到你的Agape那時一樣。
雖然你還小(那時他怒吼了一句閉嘴),但難道你就沒有喜歡過什麼人?
他一愣,手上的水瓶啪地一聲落到地上,下一秒衝動的俄羅斯少年抬腳踹人,暫時不再復胖的日本代表堪稱輕巧(雖然表情有點抱歉)地閃過。不遠處維克多嚷著「哎呀小貓又炸毛啦?」邊靠過來保護他家小豬,場面其樂融融。
不過就在這一愣一頓之間,鬆手抬腳之間。
答案呼之欲出。

***

「所以,你有嗎?還是沒有?」
奧塔別克問,看著眼前的少年嘴唇張開又閉合,他腳下的冰刀恨恨地在冰面劃過一道痕跡。
彷彿發洩一樣,尤里從他身邊逃開,滑至場中瘋狂起舞,沒有音樂的引領,他的舞步雜亂無章,但每一段動作奧塔別克都認得,起初是情緒不對的Agape,狂暴躁動的鋼琴協奏曲B小調,然後是與獎牌錯身而過的上個賽季的自由滑,最後是奧塔別克自己在上個賽季的短節目,放棄了芭蕾而以充滿力度的陽剛動作走出另一種風格的舞步。那偏向剛硬強悍的表演讓俄羅斯的妖精不管節奏、毫無章法地隨意揮灑起來還是充滿纖細柔韌的美感,他不禁看得入神。
從五年前的訓練營注意到那同樣擁有戰士眼神的小少年開始,他就再也難以移開視線。
他看了很多尤里比賽的影片,等他進入成年組在同一片冰場競爭,暗自期待他即將解禁的四周跳,揣摩過很多次向尤里搭話的場合,設想過無數次第一句話要對他說什麼,滑冰生涯遇到撞牆期,無法停止挫敗苦惱時,也總會想起那個金髮少年只是手握把桿拉筋伸展也像要迸出火光的眼神,正式相識後也想過要一直以朋友的身分等到尤里成年,尤里成年的這一年來他們還沒私下見過面,總之奧塔別克從沒想過尤里會先他一步主動提起這個話題。
他想了想,走到音控室又出來,換上冰鞋,滑進了冰場中。

尤里的舞步慢了下來,呼吸急促,站在冰面中央昂著頭看著奧塔別克慢慢滑近,奧塔別克也回視著他,然後朝那美麗的怪物伸出手,做了一個邀請的動作。
喇叭流洩出熟悉的旋律,兩人隔著網路聽了無數音樂後一起決定的《普羅米修斯》。
兩年前看了勇利和維克多的雙人滑後,尤里和他開玩笑地說過要是他們兩人來滑,一定遠勝豬排飯和維克多的組合。光豬排飯是他手下敗將,他又打破了維克多的紀錄這點就足以證明。
花式滑冰規定雙人滑必須是一男一女,畢竟兩名男性選手在動作上較異性搭檔要有諸多限制,因此勇利和維克多的雙人滑雖然喧騰一時,無論公開還是私底下,卻也沒幾個選手當真去仿效。
原本也只是隨口一說,但後來兩人隔著網路一起看雙人滑的轉播,尤里還是自然地說「要是換成我和你,反正不是比賽不用管計分,可以把托舉改成雙人旋轉。」
「要我托舉你也可以。」他平靜地說,毫無誇大之意。
尤里在視訊那端哼了一聲,半晌奧塔別克只看得到他的後腦勺,接著尤里家那隻毛茸茸的貓咪施施然跳上桌,占據了整個鏡頭。
後來他們總會斷斷續續聊起雙人滑的話題,連選曲和編排都討論得近乎完整,甚至實際地避開了以兩人身材而言較難完美實現的頭上托舉與拋跳,雖然見面時誰也沒有開口讓這個想法付諸實行,卻都記在心裡。
直到奧塔別克發現自己看著雙人滑節目時都會想到自己和尤里做起來的效果,為時已晚。

昂揚急促,暴風雨般的節奏下,奧塔別克握住尤里朝他伸來的手,引領著尤里在冰面緩緩滑行。
彷彿本能又彷彿同步競爭,尤里輕盈地跟上他的動作,比肩滑行、放手、轉身抬腿,兩人各自做得分毫不差,接著各自完成四圈半跳躍,聯合旋轉,轉速完全一致,雙手再度交握,抬腿,燕式步,點冰起跳。
他把尤里拉進懷裡,輕輕托舉起來,尤里纖長的腿在空中揚起優美的弧度,八拍之後穩穩落回冰面。
都說雙人滑的搭檔很容易成為情侶,頻繁的肢體接觸與高度同步的動作需求下,選手對彼此的瞭解就像自己身體的延伸。
他們是不同國籍的男性,注定與這樣的關係無緣,但又正因為彼此是獨立的選手,才能站在同一座舞台,既能拚盡全力較勁又能毫無理由地注視對方。
奧塔別克記得有一回比賽時他在尤里前面出場,那次的自由滑狀態有如神助,退場時他與正在場邊預備的尤里眼神相接,他低聲說了句加油,尤里充滿自信地朝他一笑,渾身鬥志昂揚的興奮不言自明。那眼神彷彿在說,你是我的篝火中最旺盛的柴薪。
但此時冰上的親密接觸中,也乍然有了那麼點心靈相通的默契。

一曲舞畢,兩人皆喘息著,胸膛劇烈起伏。
尤里鬆開手,卻仍被奧塔別克握住。
「幹嘛?」
尤里有些疑惑地問,奧塔別克卻在此時將手鬆開,轉身滑回場邊,換下了冰鞋。
有些意念在冰上他有無限多種方式來表達完整,但一旦停下舞步,他就什麼也不是。
然後尤里彷彿也想起自己方才驟然暴躁的理由,臉孔扭曲了一陣,便也滑到場邊開始脫鞋。
兩人沉默地離開冰場。
奧塔別克並未立刻回到住處,而是載著尤里到了尤里第一次來阿拉木圖找他時,他也帶尤里來過的一處可以俯瞰市區夜景的地點。
那裡不是什麼著名景點,更沒什麼人會去,但他上次告訴尤里以前遇到挫折時,他總會自己來到這裡,然後看著滿城燈火獨自想,總有一天我要把金牌帶回這裡。
尤里當時笑著說,你沒趁我進成人組前拿下金牌,現在沒機會了。
而現在尤里坐在那張視角絕佳的長椅上,雙手插在口袋裡,仰頭直直看著他。
他突然就想到兩年前的大獎賽時第一次向尤里搭話時兩人一起看過夕陽的地方。
他繞到長椅另一側坐了下來,兩人肩膀相碰,卻又保持著一點微妙的距離。
「喂,你有沒有想過,退役以後要做什麼?」
奧塔別克有些驚訝,沒料到尤里會問這個,畢竟有維克多的例子在前,他們兩人又都還離要準備退役的年紀那麼遙遠。
「當然這是很久以後的事,我就只是問問。」尤里的聲音低沉。
「應該會當教練,培育下一代選手吧。」他說,「既然都問了,那你呢?」
尤里嘆了口氣,別開視線。
「我從一開始就知道我的時間很短,以前的目標很多,滿腦子想的都是要如何變強、要實現那個約定,讓維克多給我編舞、要打敗豬排飯打敗JJ打敗所有人,要拿金牌,但這些都實現之後,我好像狀態就變糟了。所以才開始想,不會吧,那我還滑什麼?該不會就要這樣退役了吧?」
我發現完全沒辦法去想這些事。尤里低聲說。
「要是當教練,我多半也會變成像雅可夫那樣的糟老頭,這才發現我除了自己滑冰以外的事情都沒辦法去想,我不想看著我以外的人發光發熱但自己卻只能待在場邊,我不變得更強不行。」
所以才焦灼至此。
「我也是。」奧塔別克說,「要是可以,我只想繼續滑下去。但若是將來退役之後,想成為教練是因為這樣一來,還可以常常在遠處看著你。」
「什麼?」尤里聽起來很是驚愕,「你打算退役之後就不跟我繼續做朋友了嗎?」
天色尚明,兩人的視線相撞,樹影在對方臉上投下隱隱約約的陰影。
「你看,我們各在各的國家,平常聊天也都在聊滑冰、練習的事,見面就是比賽,我們的共同朋友也都是花滑選手。也就是說,花滑就是我們的全部聯繫。」奧塔別克平穩地說,「我退役以後,你還有好幾年可滑,花滑還是你的全部,但對我就不會是了。我只是說出一個合理的情況。」
「胡說,就算是這樣,我也遲早會退役,但我們還是朋友啊!怎麼會因為這樣就無話可說呢!」
奧塔別克想說點什麼,又抑制住開口的衝動,沉默地與尤里對瞪。

或許朋友之間是這樣,但他對尤里抱持的是另一種感情,才不是普通的朋友。
從一開始他就知道自己不只是想跟尤里當朋友。在花滑界,同性相戀早就不是什麼大驚小怪的事,現役頂尖選手中也有不少人擁有穩定交往的同性伴侶。而兩人相處的時候,儘管他什麼也沒有洩漏,卻也覺得總是向他全無保留的尤里並非對自己無意。俄羅斯的少年選手和他那位堪稱傳奇的前輩一樣,在冰上擁有超越性別的中性之美,現實中也並不是受到世俗性別規範拘束的人。
只是……尤里真的意識到了嗎?
選手的感情會影響演出的表現,哪怕是再細微的情緒,也會誠實地反映在你對這支表演的詮釋上。所以奧塔別克他暫時不打算告訴尤里,即使花滑選手中同性相愛的事那麼普遍,但他還是沒有把握這會在尤里身上造成什麼變化。
直到尤里找他試滑Eros,直到尤里和他一起實踐了那個半開玩笑下產生的雙人滑,直到尤里這麼不可思議地瞪著他看,瞪得他心中某一根弦就這麼轟然崩斷,他竟有了一種向尤里和盤托出的衝動。
但是在他開口前,尤里便微傾上身,狠狠揪住他的外套前襟逼他正面看著自己,將嘴唇湊上前來,壓住他的唇。
少年的吻霸道又任性,生澀得過分,濕漉漉的,柔軟而甜美,偏偏他無法不去回應。
好不容易尤里氣喘吁吁地放開他,又不給他開口的時間,惡狠狠地問:「這樣一來,我們就不算朋友了,你還打算退役然後不再跟我聯絡嗎?」
「我沒那樣說。」
「你說了!」
「事實是,至少未來五年我都沒有退役的打算。」
……混蛋!」尤里依然兇暴,「總之你給我說清楚!為什麼你覺得我們的關係只有在我們都是選手時才能持續?」
哈薩克的英雄難得垂下眼簾,被逼問得無處可逃,還抱著最後一絲猶疑垂死掙扎。
但尤里不打算放過他,乾脆湊過來,把嘴唇貼到奧塔別克耳邊,一字一字挑釁般清晰吐出:「你怕我沒想清楚,少了競爭的鬥志後便對你失去興趣,你更怕你自己不再滑冰之後,變成一個空洞無趣的人,啊……雖然在很多人眼中你現在就是了。」
他微微皺眉,尤里對他笑得沒心沒肺,拖長了音:「笨­­──蛋!」
「所以你不趁這個時候趕快證明你的可取之處,以後就只能在場外遠遠看我了。不過……我和你一樣,就只有現在啊。」
話聲未落,俄羅斯選手的唇便被哈薩克選手狠狠蓋住。
方才尤里逼得很近,奧塔別克一伸手就將尤里攬在懷裡,繼續剛才未完的吻。
「哼……」少年不滿又勉強接受般從鼻中發出哼聲,接著急遽減少的氧氣和興奮感又讓他不得不專注於眼下。
雖然四下無人,但他還是單手幫金髮的妖精拉上垂在外套後面的帽子,遮住了大半臉龐。順勢按著腦袋加深了兩人之間的吻。
一吻結束,兩人都有些恍惚,心臟重重叩著胸腔的節拍彷彿比賽時完成演出,音樂淡出掌聲響起之前那短暫且靜謐的瞬間。尤里舉起手背抹了抹嘴,那模樣得意得簡直像隻剛偷吃完的小貓。
奧塔別克把手伸進口袋摸機車鑰匙,「要回我家嗎,還是不回?」
「不回。」
尤里乾脆俐落地說,眼神亮得出奇。
「我要去冰場。」


 ==公開部分結束^q^==